2022-09-20

關於女王過世...

我一直沒寫女王過世的事情,畢竟我不管在情感上還是地理位置上都是超級局外人。不過我可以分享這10天來在英國大公司裡的經歷跟準備,跟我不在倫敦生活工作上觀察到的。


女王過世的消息其實很多"圈內人"在新聞發佈前半個小時就知道了,甚至從女王過世前幾天傳出身體不適後,我們公司就已經開始準備一些追思照片跟公關稿。畢竟我的公司算世界知名的大企業、在英國本土市場經營也有很大程度的客戶層偏傳統甚至是企業客戶,第一時間表達尊重追思是一定要的。

女王過世隔天,我們就很有自覺都穿比較整齊的黑色衣服進公司,公司也提供主管們一朵小白花隨意願別在胸前,最高階主管甚至是黑色西裝領帶白色襯衫口袋巾,有一兩個年紀比較大的同事還在手臂上綁黑帶子。


一大早德國總部的集團CEO馬上發表了一段追思文字給英國的同仁,提到他以前在英國F1當總經理的時候跟女王見面的感受,表達最深的悼念;我們英國當地的CEO也接著寫了一封信給全體員工,安慰懷念。文末已經寫著God Save The King

我們公司對外網站馬上換上黑底的女王黑白照片,旁邊一段悼念文,這個幾乎全部的英國企業都會做,然後辦公室內的每個螢幕也都換上同樣的照片。辦公室外面的旗桿先把公司旗拿掉,換上國旗,但是只升半旗。

行銷部門馬上通知agent把廣告全部撤下,這十天內不在任何媒體投放廣告。Google搜尋首頁標誌也是從灰色到葬禮當天大大的全黑。


女王國葬在9/19禮拜一,那天全國要停工暫停營業一天,讓大家有機會看轉播或是去倫敦好好悼念女王。偏偏現在是我部門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刻正在做兩年度的財務預測,就那個禮拜一要全部趕完跟大老闆review完、禮拜二一大早透過系統submit;同事馬上要求叫我去跟德國說,英國要晚一天交,因為禮拜一就是不能工作,前一個周末不能叫員工加班、也不可能提前到禮拜五因為真的太趕做不完。

我跟我老闆兩個外國人真的是哭笑不得,我們絕對尊重英國的大事、國葬日還要叫同事加班也真的非常不尊重&白目,但是全球的deadline是系統交出去兩個小時內會全部consolidate好總部開始大review的,怎麼可能叫他們等第四大市場的英國一整天? 加上六月的時候女王登基70年多放兩天假剛好卡到月底結帳,英國同事就是要放假跟家人團聚慶祝不加班,也是硬叫我去跟德國多延期半天交報表了。

現在德國總部應該覺得你們英國真的很多事... 我卡在中間實在很衰... 上面不爽下面也不爽... (而且以前在台灣跟大中華區,外商總部管你在農曆年還是黃金周,就是加班交報告啊,哪有申請延期的? 是我們太奴性?) 不過我爭取到延期四個小時,就禮拜二中午交。真的還好我在德國總部工作過跟管財測整合的人都很熟,他們也知道我一個台灣人在英國管人有多艱困無奈,加上我交的品質一向很好也都事先pre-align好目標了,所以也不太為難我。我很害怕萬一新國王加冕又要放假卡到交報表怎麼辦... 而且70好幾了萬一又... ()


我現在每天進公司上班,就努力把所有黑色的衣服鞋子跟珍珠耳環找出來,因為來英國之後我迷上小碎花,所以每天都很鮮豔飾品也都很誇張,這陣子只好稍微低調一點+頻繁一點洗衣服。

公司裡其實幾乎不談女王過世的事情,大家都很正常生活,尤其我下面的年輕人都沒啥感覺,他們甚至會直接跟我說,他們是反皇室的。但是畢竟我們的總裁跟一些年紀稍大的高階主管比較重視,所以我也很識相稍微服裝儀容言行舉止配合哀悽謹慎一點。

本來周末高階主管們還要組織去倫敦幹嘛的,老狐狸一整個吃不消看著我求救,我直接撇過頭跟他說,年初我外婆過世我都沒能回台灣參加告別式了,我管別人(有錢人家)的奶奶過世幹嘛? 我們兩個外國人演技有到就好不用真的那麼投入。(他每天得配合穿整套黑色西裝打黑色細領帶,略顯無奈還偷偷躲在家工作了幾天。我難得看到他穿這麼帥還故意眨眼說,哎喲~ 新工作面試的怎樣啦?)


至於網路講的沸沸揚揚的各種什麼倫敦橋計畫、全國要怎樣怎樣電視節目娛樂活動全停變黑白有的沒的,並沒有那麼誇張啦,部落客網紅一個抄一個。連續兩個周末的球賽車賽、慶典派對幾乎都照辦很少取消,只有開場的時候pay tribute追思一下而已。我周末還連續兩天跟鄰居去看球賽幫小鎮的青少年橄欖球隊加油、看完還去小鎮一年一度的food festival吃喝派對曬太陽。不過好幾場全國的郵局運輸業的罷工取消了,算他們識相。

BBCITV這些大新聞台是有調整節目順序,頭兩天大篇幅地報導女王過世、接下來幾天回顧她的生平貢獻、實況轉播新國王跟皇室的活動、女王的移靈等等,但是篇幅逐天越來越減少,整個情緒語調也掌控的很好,頗有安穩平定民心的功效,不像台灣跟在播連續劇一樣灑狗血。傍晚的節目幾乎都照舊播出,其他台的各種綜藝影劇節目都照播不受影響。

轉播移靈、葬禮的時候,BBC的播報員也很專業聲音肅穆低沉輕柔,除非是經過一些重要雕像地點跟大英國協的旗幟下、或是補充在場在列的重要人式,幾乎不講話,只打字幕說如果想了解隊伍賓客詳情上BBC網站查,把聲音全部留給現場的軍樂隊或是祝禱,讓觀眾自己去看去追思;不會像台灣新聞台不懂又要多嘴的美女主播們硬要高亢興奮地擠出一些無意義的語言癌「呃... 我們現在看到的是... ... 他們現在在做一個xxx的動作...」只為了把每分每秒的每個空檔填滿吵死了,然後螢幕畫面邊框填滿了毫不相關的其他廣告新聞跑馬燈。


10天來我自己的感覺,是疲勞轟炸。不管英國台灣的新聞台都是葬禮相關實在有點疲乏;加上皇室的本質與其之所以高高在上就是透過一堆很花錢的儀式來塑造出高貴與距離感,一整個禮拜看他們在那邊移靈守靈就像是一場場精緻安排好的表演而已。回顧女王跟新國王過去的每場歷史公開活動,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價值在哪裡,總是尷尬冷淡行禮如儀,發表演說談話頭低低就像是高貴卻最彆腳的讀稿機。

我稍微比較有情緒波動的點在,因為我前兩個月才去女王過世的Balmoral參觀過,看到女王最愛的度假別墅跟很多她的衣物用具,也才剛去查爾斯的住所Highgrove逛完沒想到兩個禮拜後他就變國王了,所以感覺離我很近。當看著靈車從Balmoral開出來的那條森林小路跟旁邊的小溪,是我不到兩個月前才開過的路,我還記得當時的想法,這個地方美到不像話難怪皇室會那麼喜歡每年來度假。

至於新國王,我還滿喜歡這個人的,尤其我這幾年更深入去參觀拜訪一些他贊助的花園、欣賞到他的高藝術跟園藝成就,非常impressive。他不過就是毀在一場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不幸福婚姻裡而已;但是看到他後來再婚很幸福,新王后也一直都很稱職,在英國可以一直看到關於他們執行公務做慈善的各種報導跟談話,比在台灣看八卦深入很多。


我每個禮拜一晚上的Barre,課程結束的時候,曾經是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老師也說,她可以帶著我們跳一段致敬女王的舞,因為女王一直是Royal Ballet的長期資助人,想參加的可以留下來其他不勉強。

整個長周末三天,因為路上真的有點擠、禮拜一所有商店景點餐廳都沒開我也找不到地方去,我就哪裡都沒去在家裡休息睡覺整理花園。

我不是Royalist,也不很懂Commonwealth大英國協的人怎麼還能心平氣和接受被殖民的過去跟一個遠在幾千里外的假元首,除了吸引觀光客之外我也不知道皇室的價值在哪裡。不過我是外國人也沒打算變成英國人,所以我的意見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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